第87章 荆棘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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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比之前更甚。

那来自废墟深处、冰冷死寂的“空无”波动，如同宇宙深寒的吐息，短暂掠过便消失无踪，却在所有幸存者的精神深处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冻疮。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擦肺腑的错觉。

许霜药瘫在冰冷的金属板后，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因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精神冲击而剧烈颤抖。植物网络最后的警示如同警钟在脑海轰鸣：【深空……低语……苏醒……碎片……盟约……必须……找到……在他……彻底……失控……前……】

深空低语！更大的阴影已然降临！而裴度……她挣扎着抬起头，透过缝隙望向那片狼藉的战场中心。

裴度庞大的身躯深深嵌入布满蛛网裂纹的墙壁，碎石簌簌落下。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喷吐出带着硫磺味的灼热气息。暗金色的竖瞳光芒涣散，翻涌着痛苦、暴戾，还有一丝被“空无”波动触及后产生的、更深层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茫然。暗灰色的皮肤下，熔岩纹路与惨白菌丝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冲突似乎因重创而暂时平息，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惨白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交织，试图修复那熔岩结晶状的创口，但修复的过程伴随着细微的能量火花和皮肉被强行拉扯的“滋滋”声，显得痛苦而扭曲。

他挣扎着，巨大的骨爪抠进墙壁的裂缝，试图将自己拔出来。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仿佛这具强行拼凑的躯壳随时会散架。哨兵那致命一击留下的、擦着太阳穴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断裂的荆棘碎屑，沿着他扭曲的半边脸缓缓流淌，更添狰狞。

他就像一头被重创、困在陷阱里的凶兽，力量依旧恐怖，但那份毁灭一切的疯狂似乎被刚才的变故和自身的伤势短暂压制，只剩下痛苦喘息的本能。

许霜药的心脏揪紧。这是机会！唯一的机会！植物网络用最后的力量吊着她的命，指引她找到“古老盟约”的碎片，这可能是阻止裴度彻底失控、甚至对抗那苏醒的“深空低语”的唯一希望！她必须在他恢复行动能力之前离开！必须去核心湮灭点！

求生的意志和对那渺茫希望的渴望，压倒了身体的极限。她深吸一口气，无视肺部撕裂般的剧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手死死抠住地面粗糙的灰烬和金属碎屑，拖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向着远离裴度、通往废墟更深处的方向爬去。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呻吟和伤口被牵扯的锐痛，汗水混合着血水，在冰冷的灰烬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轨迹。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如同垂死的蜗牛。爬出金属板的掩护，暴露在相对空旷的废墟地带，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焦糊和血腥味灌入鼻腔。她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嵌在墙里的、痛苦喘息的身影，其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停顿了一瞬？

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精神扫描，如同无形的探针，再次扫过她的后背！

许霜药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冻结！被发现了！

她猛地回头，正对上裴度那双暗金色的竖瞳！他的头已经从墙壁的凹陷中微微抬起，竖瞳正死死锁定着她艰难爬行的背影！那眼神中，暴戾和痛苦依旧占据主导，但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茫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原始占有欲的……锁定！如同巨龙盯住了试图逃离它宝库的窃贼！

“呃……”一声低沉、充满威胁意味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巨大的骨爪狠狠发力，一块巨大的、带着玻璃状冷凝物的墙体碎片被他硬生生抠了下来！

跑！必须跑！

恐惧化作最后的力量，许霜药不顾一切地向前扑爬！

轰隆！

身后传来墙体彻底崩裂的巨响！紧接着，是沉重的、带着粘液滴落声的脚步声，踏着灰烬和碎石，朝着她的方向……追来！

每一步，都如同重锤敲击在许霜药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上涌！以她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逃得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嗡——嗡——”

一阵低沉、规律、如同某种巨型引擎预热般的震动，突然从废墟的上方、穹顶破洞之外传来！紧接着，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般穿透了弥漫的尘埃云，瞬间照亮了这片昏暗的废墟！

数道巨大的、冰冷的光柱从天而降，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扫过下方的战场区域！光柱中，无数细微的尘埃疯狂舞动。光柱的边缘，隐约可见巨大、流线型、覆盖着厚重装甲的轮廓——是某种大型飞行器的底部！

“警告！下方高能量反应及未知畸变体！执行区域压制协议！”一个洪亮、毫无感情的电子广播声从上方传来，响彻废墟！

话音刚落！

咻！咻！咻！咻！

密集如雨的尖锐呼啸声撕裂空气！不是能量光束，而是无数根手臂粗细、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合金桩矛！如同天神投下的惩戒之矛，带着恐怖的动能，精准地覆盖了裴度所在区域及其周围数十米的范围！

轰！轰！轰！轰！

合金桩矛狠狠钉入大地！深入地底！每一根落点都引发小范围的爆炸和冲击波！烟尘碎石冲天而起！瞬间在裴度周围形成了一片密集的、闪烁着高压电弧的金属桩林！强大的磁场和物理屏障瞬间生成，将那片区域暂时封锁！

“吼——！！！”

裴度暴怒的咆哮被淹没在金属桩矛撞击地面的轰鸣和高压电弧的“噼啪”声中！他庞大的身躯被数根擦身而过的桩矛带起的冲击波撞得再次踉跄，紧接着就被密集的金属桩林和狂暴的电磁力场困在了中央！他挥舞骨爪狠狠砸向最近的合金桩柱！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爆响！合金桩柱剧烈震颤，表面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痕，高压电弧瞬间沿着骨爪蔓延而上！裴度发出一声痛吼，被迫收爪，暗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上方穿透尘埃的光源，充满了被挑衅的狂怒！

这突如其来的空中打击，暂时阻断了裴度对许霜药的追击！

许霜药抓住这救命的机会，爆发出最后的潜力，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一处通往更深层的、被巨大金属结构半掩的坍塌洞口！她毫不犹豫地滚了进去，身体在陡峭的斜坡上翻滚、碰撞，剧痛让她几近昏厥，但她死死咬着牙，直到重重摔落在下方一层相对平坦、但更加黑暗冰冷的废墟地面上。

上方，裴度疯狂的咆哮和合金桩柱被轰击的巨响，以及飞行器引擎的轰鸣，渐渐被厚厚的废墟隔开，变得沉闷而遥远。

核心湮灭点边缘。

这里比上层废墟更加死寂，也更加……诡异。

空气冰冷得如同冰窖，稀薄得让人窒息。巨大的能量湮灭留下的创伤触目惊心：地面不再是灰烬，而是一种光滑如镜、覆盖着奇异黑色琉璃状物质的巨大凹陷，如同被巨神的脚掌狠狠践踏过。凹陷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约十米的圆形“虚无”区域。那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物质，甚至没有空间的概念，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空”。仅仅是凝视它，就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吸入、分解。

这片琉璃状凹陷的边缘，则布满了无数扭曲、冻结的惨白色菌丝和黑色荆棘的残留物，它们像是被瞬间高温熔铸又急速冷却的雕塑，保持着生前最后疯狂舞动的姿态，散发着一种亵渎生命法则的诡异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辐射读数报警（如果还有仪器的话）和精神污染残留，还有一种……仿佛来自亿万光年外的、冰冷的、非物质的“注视感”。正是这里散发出的波动，吸引了那个神秘的哨兵。

许霜药摔落的地方，距离这片死亡区域尚有百米左右。她躺在冰冷坚硬的琉璃地面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胸口那点翠绿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丝意识不散。植物网络的低语在她脑海中变得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靠近……边缘……感知……碎片……盟约……在……哀鸣……】

碎片……在这里？

她挣扎着抬起头，视线因失血和虚弱而模糊不清。她看到不远处，那个穿着哑光黑护甲的哨兵身影，正半跪在琉璃状地面的边缘，距离那恐怖的“虚无”区域仅有几步之遥！他（她）复眼头盔的蓝光正聚焦在“虚无”边缘一处异常的地方。

那里，一块约莫半人高的、不规则形状的物体，半嵌在琉璃状的地面与“虚无”的交界处。它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非石非木的暗沉色泽，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仿佛天然生成又蕴含无穷奥秘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并非死物，其内部隐隐流淌着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星尘般的银色光点。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块“石碑”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仿佛活着的惨白色菌丝网络！这些菌丝如同最精密的电路板，缠绕、覆盖着那些玄奥纹路，甚至有一部分极其细微的菌丝，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贪婪地刺入了“虚无”区域的边缘，似乎在汲取着什么难以理解的能量！菌丝网络微微搏动着，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却清晰的……活性！

而那块石碑本身，则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厚重、以及……哀伤的气息。仿佛一个目睹了宇宙生灭的巨人，在永恒的沉默中发出无声的叹息。植物网络的指引，正是源于它！

“古老盟约碎片……”许霜药在心中无声呐喊，挣扎着想要靠近。

就在这时，哨兵动了。他（她）似乎完成了某种扫描和分析，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中响起：“发现高密度未知文明造物。表面覆盖高活性、异化菌主残留组织。检测到异常空间能量交互……疑似与深空低语源点（虚无区）产生弱连接。威胁评估：极高。执行采集协议：尝试物理剥离菌丝覆盖层。”

哨兵站起身，从护甲腿部抽出一柄闪烁着幽蓝色能量刃的光束切割匕首。他（她）的动作极其谨慎，如同拆弹专家靠近一枚不稳定的炸弹，一步步靠近那块被菌丝覆盖的石碑，光束匕首缓缓探向那些搏动着的惨白菌丝。

然而，就在光束匕首的能量刃即将触碰到菌丝的瞬间——

异变陡生！

石碑上那些原本微弱流淌的星尘光点骤然加速！玄奥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无形的、宏大的排斥力场猛地从石碑内部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