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沉沦与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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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度和许霜药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他们再也无法站稳，剧痛瞬间摧毁了所有平衡感和意志力！两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栽倒，重重地砸进冰冷翻腾的污水中！

冰冷腥臭的污水瞬间灌入口鼻，窒息感叠加着灵魂撕裂的剧痛，将两人拖入最黑暗的深渊！他们像离水的鱼一样在污水中剧烈地挣扎、抽搐，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仿佛要将那植入脑髓的尖啸挖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痛的电流下疯狂跳动！视觉、听觉、嗅觉…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这纯粹的精神风暴彻底摧毁，只剩下无边无际、足以碾碎灵魂的痛苦！

在这意识濒临彻底破碎、沉沦于无边痛苦的深渊边缘，裴度感觉自己的精神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头顶那融合冠冕的恐怖吸力强行拖拽着，向下沉沦…沉沦…

沉入一片冰冷粘稠、没有光、没有声音的绝对黑暗之中…

然后，一点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弱光芒，在他意识的核心处幽幽亮起。

光芒逐渐清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轮廓。

一个圆柱形的培养舱。厚重的强化玻璃舱壁内部，充满了缓慢流动、散发着柔和幽蓝光芒的维生液。无数细密的管线如同怪物的触须，从舱顶和舱底延伸出来，连接着舱内悬浮的那个身影。

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身形修长匀称，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玉石般的苍白。黑色的短发在维生液中如同海藻般微微漂浮。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

那张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深刻的眉骨…

每一寸线条，每一个细节…

赫然是——他自己！

裴度！！！

轰——！！！

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裴度的意识核心炸响！所有的剧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感官瞬间被这绝对荒谬、绝对恐怖的景象彻底碾碎！一个冰冷到极致、也尖锐到极致的问题，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所有的认知：

“我…是谁？”

他是裴度。那培养舱里悬浮着的，那个有着和他一模一样面孔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是真实的吗？还是…只是某个更“完美”存在的…劣质复制品？一个…有缺陷的试验品？

身份认知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为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齑粉！

“呃…呃啊…”现实中，浸泡在污水里剧烈抽搐的裴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痛苦气音，双眼瞪大到极限，瞳孔涣散，里面倒映的只有那培养舱里沉睡的“自己”带来的无边恐惧和荒谬！

几乎就在裴度陷入身份崩塌深渊的同一时间——

“滋啦——！！！”

一股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窜过全身的恐怖感觉，猛地贯穿了裴度和许霜药的身体！这感觉并非源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他们被荆棘尖刺贯穿的脊椎深处爆发！沿着融合为一的双生冠冕，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了他们的神经系统！

共生连接，在极致的痛苦和冠冕的强制作用下，被野蛮地、彻底地贯通了！

“啊——！！！”许霜药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在污水中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抽打！

裴度颈侧伤口那火辣辣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烙印在许霜药的神经末梢！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也被撕裂了！

许霜药肺部吸入孢子的灼烧感和窒息感，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裴度！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像被塞进了滚烫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冰冷污水的触感，菌丝爬过皮肤的粘腻滑溜，管道震动的低频嗡鸣…所有的感觉，不分彼此，如同狂暴的海啸，同时冲击着两个人的意识！

“不…停下…”许霜药在精神层面发出无声的尖叫，充满了极致的羞耻和恐惧。身体最隐秘的感觉被另一个人同步感知，这比任何酷刑都更摧毁人的尊严！

裴度心中那因身份崩塌而升起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冰冷虚无感和滔天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许霜药本就脆弱的精神防线！她感觉自己瞬间被拖入了绝望的冰窟，同时又有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火焰在心底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

许霜药内心那被造物背叛的锥心之痛、对裴度加速异变的巨大愧疚、以及此刻被强行入侵感知的极度羞愤，也如同无数根尖针，狠狠刺入了裴度混乱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同时又被强烈的、不属于他的屈辱感灼烧！

两种截然不同又同样激烈的情绪在共生的通道中猛烈碰撞、交融、相互污染，将两人拖入更加混乱、更加痛苦的漩涡！

混乱的意识连接如同失控的数据流，一些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不受控制地在两人之间闪现、冲撞，还有一些完全混乱、无法辨识来源的片段：扭曲的植物根须在黑暗中蠕动…冰冷的金属仪器滴落的液体…模糊的、带着宽檐草帽的背影…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两人共享的意识空间里横冲直撞，带来更深的混乱和痛苦。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之中，一种诡异的、违背常理的变化也同时在两人身上发生！

裴度颈侧那道被链锯刃擦出的、原本还在渗血的伤口，在冰冷的污水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翻卷的皮肉边缘，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蠕动收缩！伤口虽然没有瞬间愈合，但恶化的趋势被强行遏止了！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热流，正从脊椎被刺入的地方，顺着融合冠冕的冰冷能量，强行注入他疲惫不堪的身体，暂时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

许霜药肺部那火辣辣的灼烧感和窒息感，在共享了裴度那近乎野兽般的、顽强的生命力后，似乎也得到了一丝缓解！虽然依旧痛苦，但那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感稍稍退去。

但这绝非恩赐！

每一次伤口收缩带来的细微麻痒，每一次力量被强行压榨出的瞬间，都伴随着脊椎深处被荆棘尖刺贯穿的地方传来一阵更加强烈、更加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顺着脊柱在向大脑和四肢百骸穿刺！同时，一股强烈的、如同生命本源被强行抽离的虚弱感和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这力量，是用生命力作为燃料点燃的！每一次使用，都在加速燃烧他们残存的生命烛火！共生，是诅咒，是枷锁！它带来的是饮鸩止渴的力量，代价是灵魂和肉体的双重侵蚀！

“呃…”裴度猛地从污水中挣扎着抬起头，剧烈地呛咳着，吐出污浊的黑水。他那双因为剧痛和身份崩塌冲击而涣散的瞳孔，此刻强行凝聚起一丝野兽般的凶光。他感觉到了身体里那股被强行注入的、带着荆棘刺痛的力量，也感觉到了脊椎深处那更加贪婪的吮吸！他看到了周围疯狂增殖的、几乎要将整个管道空间填满的蠕动菌毯！看到了空气中浓稠得如同雾气的孢子尘埃！更感觉到了…那股刚刚苏醒的、如同冰冷恒星般悬于头顶、散发着无穷恶意和吞噬欲望的恐怖意志——菌主！它醒了！它的亿万“复眼”已经锁定了他们！这条管道，不再是庇护所，而是正在合拢的、布满尖牙的活体陷阱！

“逃…”裴度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剧痛，“必须…逃出去…”他用那只带着暗红诅咒纹路的手，不顾剧痛，死死抓住许霜药冰冷颤抖的胳膊，试图将她从污水中拖起来。

许霜药也在挣扎，共享的痛苦让她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她强迫自己从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泥沼中挣脱出来，科学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崩溃的边缘。“出口…后面…可能有…”她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管道深处更黑暗的方向，那是他们坠落时水流的方向，可能通往更深的地下，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两人目光在粘稠的、充满孢子的空气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只有共同的、赤裸裸的求生欲望，以及被共生枷锁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充满痛苦与隔阂的纽带。

裴度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尝试着，用那被强行注入的力量，拖着许霜药，在疯狂翻涌的污水中，在滑腻布满新生菌丝的管道底部，向着黑暗深处，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沉重、蹒跚、如同拖着万钧镣铐。

脊椎处的荆棘冠冕传来一阵更猛烈的刺痛和吮吸感。

同时，管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的、细微的暗红光点，如同沉睡的恶魔睁开了眼睛，无声地亮起…锁定了他们笨拙移动的身影。菌主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顺着活化的菌丝网络，无声地蔓延、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