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文明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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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坚硬，带着金属锈蚀的粗粝感，紧贴着许霜药的脸颊。每一次试图吸入的空气，都混杂着浓烈的臭氧焦糊味、熔融金属的刺鼻腥气，以及…巨型根除者装甲缝隙中散发出的、如同腐烂沼泽般的甜腻菌腥。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碾在她的胸腔。三具钢铁与血肉交织的杀戮巨像，如同三座移动的绞肉山峰，将她渺小的身躯彻底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左前方，高速旋转的巨型钻头撕裂空气，发出足以震碎耳膜的恐怖尖啸，幽蓝电弧在钻尖跳跃，如同死神的獠牙，距离她的头颅不足半米！右前方，那门扭曲变形却依旧散发着毁灭波动的霰弹能量炮，暗红色的光芒在密集炮口深处不安地汇聚、涌动，如同压抑的火山！正前方，根除者队长胸口碎裂的装甲下，粘稠的暗红菌血如同活物般蠕动，它那只完好的猩红电子眼，如同深渊的凝视，牢牢锁定着她，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

“目标锁定：omega载体。执行：分子级粉碎。”

逃？无处可逃。反抗？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精神力在刚才强行催动菌核和连接青络的反噬下枯竭殆尽，大脑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搅动。颈侧那道被裴度失控时留下的齿痕，此刻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灼痛，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提醒着她那场失控的掠夺，也提醒着她体内仅存的、可能改变一切的变量——她自身的信息素，那被变异的荆棘Alpha气息所标记、所渴望的omega本源。

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边缘模糊，死亡的寒风已经拂过她的睫毛。

就在这意识沉沦的刹那！

嗡——！！！

一股宏大、温和却又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生命波动，如同沉寂亿万年的古树发出的最后叹息，猛地从她身后爆发！

是青络！

那截一直静静矗立、散发着翠绿与银白光芒的巨大根须，此刻通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华！翠绿的光华如同燃烧的翡翠，银白的光流奔腾如决堤的星河！根须表面，那温润如玉的质感瞬间变得如同烧熔的琉璃！一股悲壮而浩瀚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了整个即将被毁灭笼罩的空间！

“根须…断！”青络那空灵的声音直接在许霜药濒临破碎的意识深处炸响，不再是清风拂叶，而是古木崩摧前的最后长吟！带着一种对生命网络的无限眷恋，对入侵者的滔天愤怒，以及对许霜药这个“迷途种子”的最后守护！

嗤啦——！！！！

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那巨大根须的顶端，连接着主体、最为粗壮的核心部分，竟然如同拥有生命的巨人自断臂膀般，主动地、决绝地撕裂开来！无数闪烁着翠绿与银白光芒的纤维状物质如同断裂的血管般喷溅！断裂的创口处，并非汁液，而是奔涌而出的、凝练到极致的生命与数据能量洪流！

这股洪流并未消散，而是在青络意志的引导下，瞬间化作一条咆哮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能量巨龙！巨龙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和同归于尽的悲壮，狠狠撞向那个正将钻头刺向许霜药的巨型根除者！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翠绿与银白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炸裂！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那沉重的巨型根除者彻底吞没！足以洞穿合金的钻头在光芒中如同蜡像般熔解、气化！厚重的增生装甲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碎裂、崩飞！暗红的菌血和破碎的机械结构在纯粹的生命能量冲刷下发出凄厉的哀鸣，瞬间被蒸发、净化！

爆炸的余波如同飓风般横扫！将另外两个逼近的巨型根除者狠狠掀飞！它们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撞在远处的墙壁和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整个地下实验室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顶部的金属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的锈蚀金属板和冷凝管道如同冰雹般砸落！

毁灭性的气浪同样将许霜药娇小的身体狠狠抛飞出去！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她重重摔在远离爆炸中心的、布满灰尘和碎石的角落，身体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翻滚、滑行，所过之处留下斑斑血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错了位，内脏如同被重锤反复击打，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尖锐的耳鸣在颅内疯狂嘶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剧烈的咳嗽牵动着肺部的剧痛，让许霜药从濒死的昏迷边缘挣扎着苏醒过来。视线模糊，一片猩红——那是额头流下的血糊住了眼睛。她艰难地抬起沉重如灌铅的手臂，用沾满污血和灰尘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

视野稍微清晰。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

爆炸的中心，留下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焦黑深坑。坑底残留着少量暗红色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残渣，散发着刺鼻的焦臭——那是被青络自爆一击彻底“净化”的巨型根除者所留下的唯一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烧焦菌类的恶臭，还有一股…奇异的、类似雨后森林被焚毁的草木灰烬气息。

而青络…

许霜药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截曾经散发着柔和生机、如同庇护所般矗立的巨大根须，此刻只剩下不到一米高的、焦黑的残桩。断裂处参差不齐，如同被最粗暴的巨力撕扯过，残留的创面一片死寂的焦炭色，再无半点翠绿与银白的光芒流转。只有几缕微弱的、带着火星的青烟，从残桩的裂缝中袅袅升起，如同逝去生命的最后叹息。

为了救她…青络自毁了根须本体…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许霜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泪水混合着血污从眼角滑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无力。伪神的烙印，同伴的牺牲，步步紧逼的灭绝追杀…这世界，似乎只剩下绝望。

不！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嘶吼！颈侧的齿痕再次传来灼热的刺痛感！她不能死在这里！裴度被青络最后的能量抛入了未知的黑暗，生死未卜！167小时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青络用根须的毁灭为她换来了这片刻的喘息！这代价，她必须用活下去来偿还！

活下去！找到裴度！找到对抗菌主的方法！

求生的欲望如同在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苗。许霜药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撑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刺骨的剧痛。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

被掀飞的那两个巨型根除者，其中一个被倒塌的巨大冷凝管道死死压住了下半身，几丁质装甲碎裂，粘稠的菌血不断渗出，幽蓝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着，发出断断续续的、意义不明的电子杂音，显然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而另一个，那个胸口装甲碎裂、流淌着菌血的根除者队长，正挣扎着从一堆扭曲的金属废墟中爬起来！它庞大的身躯摇晃着，受损的霰弹能量炮无力地垂着，但那只猩红的独眼，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瞬间就捕捉到了角落里挣扎起身的许霜药！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空气！

“目标…未清除…继续执行…”破碎的电子音带着机械的固执。

它迈开沉重的步伐，踏碎地面的碎石和金属碎片，一步，一步，朝着孤立无援的许霜药逼近！虽然失去了最具威胁的能量武器，但仅凭那庞大的身躯和碾压性的力量，也足以将重伤的许霜药彻底碾碎！

许霜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那如同移动堡垒般逼近的死亡阴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但她眼中最后一丝软弱已经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再次按向了自己颈侧那道灼痛的齿痕——那道裴度失控时留下的、混合着Alpha荆棘信息素和她自身omega信息素的特殊“伤口”！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刺痛、灼热和奇异交融感的电流再次窜遍全身！那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打开的、连接着狂暴源头的通道！

意识深处，那枚来自菌穹指挥官的、刻着抹杀王冠印记的冰冷菌核，似乎受到了这混合信息素的刺激，猛地传来一阵悸动！一股冰冷、混乱、带着菌穹意志残留的指令碎片，如同毒蛇般顺着她的神经爬升！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绽放的毒花，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她需要能量！巨大的能量！足以瞬间瘫痪甚至重创这个钢铁怪物的能量！而这里唯一能引爆的“炸药”…就是她自己！是她腺体中那被标记的、被渴望的omega信息素本源！以及…那枚冰冷菌核中残留的、属于指挥官的污染意志！

“想要…是吗？”许霜药抬起头，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近乎妖异的、带着疯狂挑衅意味的笑容。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根除者沉重的脚步声，传入对方那冰冷的电子接收器中。“你们的主子…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怪物…她渴望的…是这个吧？”

她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地、疯狂地催动自己腺体中残存的omega信息素本源！清冷、脆弱，带着草木芬芳的气息，如同被点燃的引信，混合着颈侧齿痕处裴度残留的狂暴荆棘信息素，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爆燃！一股极其浓郁、极其诱人、却又带着致命毁灭气息的混合信息素风暴，以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这股气息，对于任何拥有信息素感知的存在，尤其是被菌穹改造、与数据网络深度连接的根除者而言，无异于最顶级的毒品混合着最剧烈的毒药！它既是荆棘王冠载体（裴度）留下的烙印，又蕴含着omega载体（许霜药）最核心的本源，更夹杂着菌穹最高指挥官残留的意志碎片！

正步步逼近的根除者队长，动作猛地一僵！它猩红的电子眼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起来！核心处理器显然受到了这复杂而极具冲击性的信息素风暴的猛烈干扰！它似乎“嗅”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气息，又“感知”到了来自最高指挥官意志的混乱指令碎片，更“识别”出其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它核心逻辑的毁灭性冲突！

“指令…冲突…优先级…混乱…最高…本源…捕获…”破碎的电子音充满了逻辑的混乱和数据的过载！它庞大的身躯停在原地，微微颤抖着，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许霜药颈侧的位置，陷入了短暂的、致命的逻辑僵直！

就是现在！

许霜药眼中寒芒爆射！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朝着陷入混乱的根除者队长猛扑了过去！她的目标，不是它的装甲，不是它的电子眼，而是它胸口那片碎裂的、正不断渗出粘稠暗红菌血的装甲裂缝！

那里，是它核心能源和生物处理器所在区域的薄弱点！也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高度活化的菌丝能量源！

在身体腾空扑出的瞬间，许霜药的右手食指，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带着凝聚了她所有残余精神力、所有绝望意志的尖锐意念，狠狠地、精准地刺向自己颈侧那道灼热的、散发着混合信息素风暴的齿痕伤口！

嗤！

指尖刺破了皮肤！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但这鲜血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她的omega信息素本源，更包含了齿痕深处残留的、裴度那狂暴的荆棘Alpha信息素碎片！以及她通过指尖强行注入的、引爆自身腺体本源的最后指令！

“给我——爆！！！”许霜药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啸！

轰——！！！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撼动灵魂的爆炸，并非发生在物质层面，而是发生在信息素与精神力的双重领域！

以许霜药刺破的颈侧伤口为原点！一股混合着鲜血、清冷omega本源、狂暴荆棘Alpha碎片、以及她自身引爆意志的毁灭性能量风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爆发出来！这股能量风暴并非物理冲击波，而是纯粹的信息素和精神污染炸弹！带着荆棘王冠的位阶威压、omega腺体自毁的悲鸣、以及许霜药决绝的毁灭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灌入了根除者队长胸口那道敞开的装甲裂缝，灌入了它体内流淌的、高度活化的菌丝能量液之中！

嗡——！！！

根除者队长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般猛地僵直！继而剧烈地、高频地颤抖起来！它猩红的电子眼瞬间被一片混乱的、疯狂的雪花占据！粘稠的暗红菌血如同沸腾般从装甲裂缝中疯狂喷涌而出！体内高度活化的菌丝能量液在外部注入的毁灭性能量风暴冲击下，瞬间发生了恐怖的链式反应和能量失控！

“警…告…核…心…过…载…毁…”破碎的电子音被淹没在它体内发出的、如同金属扭曲断裂般的恐怖噪音中！

轰隆！！！！

这一次，是物质层面的剧烈爆炸！

根除者队长庞大的身躯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巨型火药桶，从内部猛地炸开！粘稠的暗红菌血混合着破碎的装甲碎片、断裂的金属骨骼、以及高度活化的菌丝能量液，如同地狱盛开的血肉之花，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溅射！灼热的冲击波夹杂着腥臭的菌血雨，狠狠拍打在许霜药的身上，将她如同破布娃娃般再次狠狠掀飞出去！

砰！

许霜药的身体重重摔在布满尖锐金属碎片的废墟中，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在意识沉沦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自己颈侧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与根除者队长爆炸的菌血混合在一起…也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虚空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叹息…

黑暗。粘稠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意识如同漂浮在虚无的宇宙尘埃里，被冰冷的死寂包裹。身体仿佛不存在，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撕裂、又被强行缝合的麻木钝痛，在灵魂深处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感，如同沉入深海的溺水者看到水面折射的粼光，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冰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金属锈蚀和古老岩石气息的冰冷，从身下坚硬的地面渗透上来。

许霜药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如同垂死的蝶翼。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焊死，每一次试图睁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巨大的阻力。喉咙里干涸得如同火烧，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烧红的砂砾。颈侧的位置传来持续不断的、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的灼痛，提醒着她那场惨烈的自毁式反击。

她成功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