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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雨夜,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呜咽。镇西头\"祥瑞纸扎铺\"的灯笼在雨幕里晕开暗红的光,映得门前两尊纸扎的白无常愈发阴森——它们惨白的脸被雨水冲刷得斑驳,嘴角歪斜的笑意仿佛活过来般扭曲。
周远蹲在门槛上,就着油灯修补被风雨打湿的纸灯笼。桐油的气味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父亲临终前将这门手艺传给自己时说过,纸扎匠是阴阳两界的摆渡人,每一刀每一剪都要带着敬畏。可最近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店里弥漫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梆子声惊破雨幕,更夫拖着长音喊:\"二更天嘞——小心灯火——\"周远正要关门,忽见青石板路上浮起团白雾。雾气散尽时,一个身披黑斗篷的身影立在店前,宽檐斗笠压得极低,帽檐下只露出苍白的下巴,雨水顺着斗篷边缘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血洼。
\"客官...\"周远话音未落,那人已跨进门槛,带起的风扑灭了半盏油灯。一股腐肉混着香灰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强忍着恶心,从柜台后摸出账本:\"您需要些什么?\"
\"十二个纸人。\"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一模一样,子时交货。\"黑斗篷下伸出只戴着手套的手,银锭重重砸在柜台上,溅起的水花在木头上留下深色痕迹。周远接过银子的瞬间,指尖仿佛触到了腊月里的寒冰,银锭表面正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待他抬头,店里只剩摇曳的烛火。雨水顺着门缝灌进来,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周远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忽然注意到黑斗篷人留在地上的脚印——那分明不是人的足迹,而是一个个深陷的血坑,正冒着腾腾热气。
掌灯时分,周远铺开竹篾开始扎骨架。窗外的雨愈发急骤,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声响。他的手却异常稳当,这是父亲教的本事:竹篾要选三年生的苦竹,韧性足;糊纸要用糯米浆,粘性强;点睛更是重中之重,三分像人,七分要留三分鬼气。
十二具骨架搭好时,更夫敲响了三更鼓。周远刚要给纸人糊上素白的面皮,突然听见后院传来异响。他抄起剪刀摸过去,只见月光下,十二个纸人正手拉手绕着槐树转圈,被雨水浸透的衣摆无风自动。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院子里只有空荡荡的竹架。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他强迫自己回到屋内,却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剪刀,此刻竟插在梁上,刀刃还在往下滴落黑色的液体。
子时,敲门声准时响起。周远握着桃木尺打开门,黑斗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台阶下,斗篷上的雨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十二具纸人整齐摆在地上,在朦胧月光下,它们的眼睛仿佛在转动——那分明是用活人眼珠泡制的颜料。
\"拿去吧。\"周远将黑布罩在纸人上,余光瞥见对方靴筒下露出的脚踝——那根本不是人的皮肉,而是布满尸斑的腐烂肢体。黑斗篷人扛起纸人转身就走,临走时丢下句话:\"明日,你就知道它们的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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