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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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

太和殿金钟再鸣，沉沉三响，昭示着今日改风日的早朝，至此——退朝！</p>

“退朝——！”</p>

随着黄门内侍高声唱喝，数百朝臣依序退出丹墀，金銮大道上靴音杂乱，却无人言语。</p>

那是沉默中带着忐忑，那是风暴之后的压抑余韵。</p>

“许中相，请。”霍纲低声一语，陪着许居正缓步走下台阶。</p>

他始终沉默，步伐却比平日更缓几分。</p>

此刻的他，虽然仍披着象征朝廷中心的紫纹长服，可那一身沉重的威仪，仿佛随着那句“此事，明日再议”而彻底裂开了缝。</p>

“他听了新党的。”许居正低声喃喃，仿佛只是对自己说。</p>

霍纲紧紧皱眉：“未必……也许，尚有转机。”</p>

许居正淡淡一笑，像是走累了的老人，道：“若还有转机，今日他就不会‘呵斥’咱们了。”</p>

“你可记得，他登基之初，那一场早朝？”</p>

霍纲心头微动，回想起那天的情形——那时候的萧宁，尚未兵起、尚未剑立，只是一介名声败坏的少年天子，在朝堂上讷言、迟疑，频频望向许居正等人寻求支持。</p>

可如今……</p>

龙气在身，御敌归来，朝纲在握。</p>

曾经的依靠，是否已成了可被剥离的“旧制”？</p>

就在这时，一道低笑从后方响起。</p>

“许中相，今日神情，比昔日愈加稳重了啊。”</p>

语声并不大，却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p>

许居正脚步顿了顿，转身望去，只见王擎重与林志远正从另一侧台阶快步走来，周身簇拥着几位新党中人，皆面带笑意。</p>

“王尚书，林尚书。”霍纲淡声应道，面无表情。</p>

“哎，霍大人。”林志远笑着拱手，眼神却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戏谑，“你们走得可真快，我们还以为要在朝门口恭送中相一程呢。”</p>

“毕竟，这位许中相，坐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容易，哪怕明日不再为相，咱们也该好生送送。”</p>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仿佛真心实意，可每一个字中都带着锥心刺骨的嘲弄。</p>

“林尚书莫太心急。”霍纲面色铁青，拱手还礼，“朝事未定，位序未改，许大人之位，还轮不到你等来安排。”</p>

“哈哈。”王擎重笑得风雅：“霍大人此言差矣——陛下既言‘明日裁定’，那就是‘必裁’。”</p>

“不过是一道圣旨罢了，依我等目下之势，许大人若能从容谢恩，保得全身而退，已属难得。”</p>

林志远眯眼笑道：“霍大人何必动怒？新旧更替，本就是改风之意。许中相若能退位让贤，将是百官之福，百姓之幸。”</p>

“再说了，新法施行，讲究的是用人唯才。咱们新党之人，虽年轻些，但未必就无能。”</p>

他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的几位老臣：“朝堂不是讲资历的地方，是讲本事的地方。许中相年事已高，正可归养林泉，不必再操国事之心了。”</p>

这番话，说得唇枪舌剑，却笑容满面。</p>

边孟广闻言，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几欲上前动怒，却被许居正抬手止住。</p>

“无妨。”许居正看向王擎重与林志远，眼神如古井无波，只淡淡道：</p>

“你们得势，是天子之命。”</p>

“但我只希望……你们将来不要后悔，今日所种下的因。”</p>

林志远轻笑：“许大人这是咒我们了？朝中可是有律明文——官员言咒国政者，可削品降职。”</p>

王擎重呵呵笑道：“老许哪能做那种事？他老人家最会的，就是忍让与清高。也罢……他这般风骨，我们做小辈的，总归是佩服的。”</p>

许居正不再言语，只是缓缓颔首，带着霍纲、边孟广转身而去。</p>

阳光透过晨雾洒在他满是皱纹的面庞上，将那一双沉静的眼，照得泛起微光。</p>

而身后——</p>

林志远轻笑着低声道：“看吧，真的是老了……连怒火都熄了。”</p>

王擎重负手而立，语气淡漠：“他没熄。他只是在赌，赌天子能看出我们所为的真意。”</p>

“可惜了。”他说完这句，淡然摇头，“这赌……他输了。”</p>

……</p>

许府之中，黄昏将至。</p>

许居正换下朝服，坐在内室窗下。</p>

身旁静放着几卷旧简，都是当年太祖设“改风日”之初所留遗篇，纸张已旧，墨迹斑驳。</p>

霍纲立在一旁，眉头紧锁。</p>

“老许，你我当真……要坐以待毙？”</p>

“朝堂将乱，法度将崩，那群人只为私利，不思社稷……”</p>

许居正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p>

“朝堂之事，从不以喜怒定兴亡。”</p>

“我且看他萧宁明日之断。”</p>

“若真要罢我相职——”</p>

他缓缓睁眼，眼中已有锋芒浮动。</p>

“那就看，他能不能坐稳这张龙椅了。”</p>

窗外竹影婆娑，风起无声。</p>